郑晚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裴景承。

她所见到的少年永远都是意气风发明媚张扬，高高在上又黏人，即便是从前崩溃的时候也只是抱着她落泪。

这是他头一次这样失控。

少年身上那股危险又可怖的气息，一寸又一寸蔓延开来，尤其是当裴景承俯身扣着她的双手时，郑晚瑶后背抵着桌沿退无可退。

可她却冷静得不像话。

“你留在咸阳对我来说并没有用，即便是什么都不在乎心甘情愿被利用，可是只会让我分心留有软肋，况且老将军如今病重需要你。”

如果不是契丹之战上，裴廉鹰拼死为她铺好路，郑晚瑶或许会借着裴景承的手，将这朝堂彻底搅乱，就算死他们也合该待在一起。

但她记得从北域出发前的那晚，裴廉鹰两鬓花白为她敬了杯酒说：“吾儿顽劣执拗，若是有朝一日身死，最痛心的并非殿下，而是我这个糟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些话不用多说都在酒里。

郑晚瑶欠老将军很多人情，老头过去几年里虽然总不待见她，可是从来也没拦过裴景承，甚至在她去北域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摆臭脸，结果关键时刻依旧临危上阵。

他的病也不在四肢百骸而在心。

说到底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郑晚瑶的野心远远不止北域，这也就意味着武王一旦身死，咸阳宫变后便是场真正不见硝烟的斗争。

“我要的是权力并非情爱。”

郑晚瑶想要的也不是男人陪伴。

“所以你这段时间最好离开咸阳，不然到时候不仅仅是摄政王，连我都不知道会对将军府做出什么事情来杀鸡儆猴。”

“裴景承，这是我欠你的。”

她这话残忍又无情。

无情到裴景承根本就难以想象刚刚在上的郑晚瑶，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对他说“我欠你”。

裴景承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逆流。

从前在郑晚瑶面前表现出来得明媚阳光在这一刻崩溃瓦解，他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指不肯松，漆黑双眸也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想要看出郑晚瑶眼神中会不会有一丝动情。

可是没有，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那张艳丽逼人的脸此刻波澜未起，明明是被他摁在身前进退不得，可是郑晚瑶却好像也丝毫不在意，反而平静地跟他分析利害。

少女确实残忍又无情，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往他心脏上扎刀，用一句“我欠你”在两人面前呈现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河，仿佛永远也跨不过。

他从前就说过，只要是喜欢何来相欠？可是如今那句话却宛若回旋镖般将他捅了个对穿。

裴景承手指攥得越来越紧。

郑晚瑶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冷静，即便是要将他推开的时候，也没有半分惋惜，只是理智说出所有问题，将他那点希望全部都扼杀掉。

即便是他说不在乎所谓的名分，甚至不在乎那些男人，可对方却告诉他如今已经没什么用，再留下来只会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