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珞珈感觉他身后的行刑者，噤者行动了。

而原体的另一边，则是第一连连长科尔法伦，除了原体本人，怀言者们普遍不喜这一位“内部晋升”上来的连长，科尔法伦穿着银灰色的，亮闪闪的终结者甲，贪生怕死的家伙，他的甲厚度简直堪比坦克装甲了，任何一个战士穿上那样的盔甲，都会有耀眼的战绩——而不是把这套好装备浪费给这样一个连星际战士手术都没有做全的人身上。

艾瑞巴斯开始尖叫，他开始大声叫骂，他开始怒吼，他试着用手拔下这贯穿了自己面部，又避开了致命脑组织的长矛，但这一切都是注定徒劳的。

沉重的脚步声自军团背后的远方响起，带着轻微的，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哈迪斯只觉得他可笑。

那是……那是什么？那不是禁军……也不可能是原体……那是什么？

罪人的尖叫声还在持续，但这尖叫声更衬出了那存在可怕的沉默。

安格尔泰依旧对他的老师抱有必要的敬重。

神皇看着他，那是珞珈从未见过的祂，祂不再穿着那厚重而荣耀的金甲，祂深褐色的长发垂下，身着粗糙而简陋的亚麻袍子，橄榄叶系在那荆棘编成的桂冠之上，眼底一片冷淡——

珞珈低着头，他听着右手边科尔法伦的惨叫，不——不——他意识到什么，是他的养父——不——

【父亲。】

他想要抬头看向他的父亲，但他的尝试失败了，巨大的失望扼住了他，他做不到抬起他的头颅。

“珞珈·奥瑞利安，你认为你遵从了我的话？”

珞珈的心中仍有着无穷的疑问，无穷的忏悔和自责，但现在什么都没有用了，无助间，他遵从着神明的指示，他虔诚地低下他的头。

科尔法伦大声喘着气尖叫，但他连星际战士的手术都没有做完，血沫从他的口中喷出，他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只能发出破碎的喘气声。

……证实他们做错了。

太阳即将落下，在灰烬与余烬的彼岸，橘红的天烧得滚烫，某种难以直视的金色光辉笼罩了这片大地，不，那不是恒星的光辉，祂远比一颗恒星更加璀璨。

那声音从他们的上方传来，

“我对你很失望，我对你的军团很失望。”

【……父亲？】

刹那间，哈迪斯举起矛，猛地下刺！

他听见清脆的头骨破碎的声音，然后是金属声，脊柱一路粉碎的声音。

珞珈猛地抬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神皇，眼中满是血丝，那轮炙热的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了，在他们的身后，夜幕开始接管白日的权柄。

当这个星球的月亮升到天空正中时，科尔法伦那越来越小的嗬嗬声终于停下来了，轻微的，盔甲蹭过沙土的声音响起——那是肌肉自动抽搐发出的响动。

珞珈颤抖地盯着他的神明，神明身后的太阳几乎是爆炸那般地熊熊燃烧，将一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耀金。祂的面庞被阴影所笼罩，唯有双瞳是那同样耀眼的赤金。

行刑者依旧保持着沉默，而珞珈和怀言者们自是不敢动弹。

哈迪斯冷漠地盯着艾瑞巴斯，科尔法伦已经快不行了，发出死人的大口喘息声，但艾瑞巴斯显然要更加具有活力，他大声叫着四神的信徒，叫着大魔的名字，在意识到这一切都行不通后，他开始试着向哈迪斯吐口水，大骂哈迪斯，试图激怒哈迪斯。

现在，十万个怀言者，十万个战士，全都跪在完美之城的废墟之中了。

“你们的进度是所有军团中最慢的，珞珈，大远征的步伐不容一丝迟缓。”

但他不能……不能……至少不是现在，珞珈看向怀言者们，他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作为一个代表，原体不能透露出软弱，他们是子嗣的精神依靠——他们是完美的。

“那么你便自己看吧。”

神皇微不可微地叹了一口气，说出这句话似乎耗费了祂太多，祂变得疲惫起来。

但却给了他一股熟悉的温暖感？

珞珈哑着张了张嘴，神明在诘问他的信徒，他又该……他又该如何回答。

【我忠于您！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神皇！我的父亲！您为何——】

刺！

“呲！！！”

哈迪斯顿了顿，然后重新收回了剑，他转身，准备离去。

“但我愿意给你和你的军团一次赎罪的机会，你是聪慧的，珞珈，你率领你和你的军团踏上了正确的道路，尽管你们在这条路上做错了太多。”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突兀地斥责他们？为何用完美之城羞辱他们？直至目前，除了极限战士的通讯，珞珈并无收到其他的解释。

行刑者一动不动。

他举起右手的长矛。

脚步声走进了十万怀言者跪下的海洋中，黑暗无声地吞噬着他们。

他平静地看着艾瑞巴斯的挣扎，首席牧师试图把长矛拔出来，但这只会让他更狼狈，他的眼球都快爆出来了，碎肉伴随着鲜血从七窍喷出。

珞珈的颧骨紧绷，他缓慢地转过身，光线太刺眼了，即使是原体，也不得不眯起眼，珞珈直视着太阳，直视着……那个从一片光耀中走出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永远保持镇定，永远保持理智，这就是原体们所要承担的重量，如果保持不了，那至少需要表现地像那样。

“忠于我？”

珞珈的瞳孔骤然缩小，祂…什么……难道祂……不……祂不是……祂为何……

安格尔泰站在废墟中，他望着他的原体。

这——这——为什么？！

他无法抬头，亦无法回头，长矛击碎了他的脊髓，他无法做到这一点——他甚至能感受到这矛上涂了毒药，它们放大他的感官，阻止血液凝固。

感受我的罪孽？感受什么？珞珈张嘴还想再度询问，但神皇闭目，祂对他太失望了，祂不愿再看看他的子嗣了。

“这便是你向我献与的，珞珈·奥瑞利安。”

“珞珈·奥瑞利安，”

“啊啊啊啊——！”

执刑人还没有离开，这个残酷的怪物握着矛，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和无力感顺着长矛缓缓下坠。

除了罪者，剩下的一切都沉默着，完美之城的残骸沉默地注视着他们，仿佛在无声地流泪。

“那为什么你和你的军团无法满足我对你们的希望，奥瑞利安？”

珞珈感觉自己的声带在渗血，

【我们将永远铭记这一刻，我的子嗣。】

“你需要重新去做对的事，我的子嗣，而现在，低头，感受你的罪孽吧，奥瑞利安，你需要忏悔。”

人们想要抬头，想要看一眼这到底是谁？他又在做什么？但正同他们原体感受的那样，他们无法抬头，他们不被允许窥探。

“我无法信任你。”

珞珈走出炮艇，他看上去是那么地镇静自若，但那平静下又透露着愤怒和悲伤，艾瑞巴斯和科尔法伦跟在原体的左右。

一小时后，艾瑞巴斯重新开始叫骂，但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我不愿再欺瞒你了，珞珈·奥瑞利安，我不愿再看见你误入歧途了。”

怪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它稳稳地握着矛，艾瑞巴斯绝望地看见一抹令他想要逃避，想要哀嚎的黑暗顺着怪物的手部，向着长矛攀爬，它们缓慢地垂下来，就像是艾瑞巴斯那下垂的脏器一样。

他听着珞珈骤然急促的呼吸声，听着科尔法伦发出嗬嗬的声音，听着艾瑞巴斯的叫骂声，听着身后十万怀言者心颤的声音。

珞珈死死地低着头，他跪着，感觉自己快疯了。

珞珈微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珞珈轻颤着念出这个词汇，这个代表了一切的词汇。

最后一位怀言者归队，这像是某种讯号，但并非是对他们而言的，空气中传来某种不安的躁动，安格尔泰希望这会是飞艇的轰鸣声，但很遗憾，他猜错了。

他挣扎着双手向后握，想要拔出这支早已死死钉在地上的矛，那长矛精准地从他的后脖穿入，刺透肺部，贯过股部，牢牢地扎在地面之上。

他看见，一个黑暗中的怪物正在他的正上方直视着他，眼中冰冷无光——

神皇抬起了一只手，祂的双瞳是耀眼的灼金，祂仿佛在让珞珈看着这一片完美之城的废墟，这一片信仰被焚烧后的余烬。

最后，三头地狱犬稳稳地站在顶端，鲜血从矛的下端流出。

罪者死在了黑暗中，他们没有挺过夜幕。

艾瑞巴斯开始辱骂珞珈，辱骂怀言者，他口无遮掩地骂他们每一个人，艾瑞巴斯骂珞珈是软弱的羔羊，骂怀言者是一群失了那本圣言录就什么都不会的傻子。

神皇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我们将您的真理撒向寰宇，绝无一丝懈怠，军团征服了一个又一个世界，父亲，您为何……】

哈迪斯举起断剑，下挥，他看见珞珈骤然绷紧的四肢，但他最终没有站起来反抗——

珞珈的视线里，一切都开始变得昏暗起来了。

珞珈颤抖着，他快疯了，他瞠目结舌地听着他最信任的首席牧师口中叫骂出邪教的污言秽语，他听着养父濒死的喊声，科尔法伦好像在呼唤他的名字——不，不要喊他。

猩红的汗液顺着他的头颅流下。

哈迪斯向后瞥了眼依旧跪着的巨人，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语，他径直离去。

脚步声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天边亮起一抹璀璨的鱼肚白。

天亮了。

我没对象嗷，我要是有我他妈情人节码这个逼字，不说了杀两个人渣解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