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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小秘密(1 / 2)

时疫之事非同小可, 在刚刚萌芽之时便该立刻上报,可青州这怪病竟无声无息地拖了月余,直至销声匿迹,才由并不负责此事的知州用五百里加急的军情密折上奏, 简直处处都透着古怪。

更何况他们进入青州已有小半日,完全没听到百姓议论。按说疯子上街咬死了人, 这样的怪事总该层层发酵, 闹得好一阵人心不安的。

胡坤给他们倒上了茶水,这才恭敬道:"那起伤人的事件就发生在知州府附近, 下官派人镇压后,便上报给了知府大人。此病来得诡异, 下官便一直关心着后续的进展,却发现……"

他说着说着, 却犹疑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卫珩轻呷了口茶,沉声道:"陛下既然派我来此, 便是要将此事追根究底,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历朝历代的皇帝, 最怕的无非两件事,一为天灾,如山崩水患之类, 二就是时疫。若真爆发出一场前所未有的疫病, 轻则几百上千的百姓命陨,重则一座城池都将变成废都, 没有五年十年回不了元气。

胡坤的密折上虽只有寥寥数字,却极大地引起了皇上的重视,才会派他这个大理寺卿亲自来查这件事。

胡坤踌躇片刻才道:"下官发现知府大人虽将病人收容救治,却严令相关人等不得向外吐露半分消息。下官担心这怪病会扩散开来,便向知府大人询问过几回,可知府大人总是含糊其词,只说此事由他处理,让下官不必挂怀。"

"封锁消息许是为了避免民众的恐慌,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吧。"卫珩淡淡道。

"然而……"胡坤迟疑道,"除去当街行凶被直接毙命的那名病人,被知府大人隔离的病患共有六名。不出三日,城西的义庄便陆续收到了六具无主的尸体。说是染了霍乱的流民,需要尽快焚化。按照往年的记录,眼下的天气很难流行起霍乱来,死者的人数又对上了,下官便留了个心眼,找人调查了一番。"

他压低了声音道:"那六人致死的原因非为染病,而是割喉而死。"

面纱掩映下,胡坤看不清卫珩的表情,心下便有些惴惴不安。他方才所言若是不能查实,便有诽谤上官之嫌。若是让青州知府范宗锡知道了,他今后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那些尸体已经烧掉了?"卫珩问。

胡坤搓了搓手,忐忑道:"原是应该烧得干干净净,可下官找人打点过,偷偷留了一具尸身,就掩埋在郊外的乱葬岗。"

阮秋色听到这里,心头蓦地一紧。

已经死了大半个月的尸体该是什么模样?总该腐烂发臭了吧。

她听说过这世上最难闻的便是尸臭,若是卫珩要让自己去画那腐烂的尸体可如何是好?

阮秋色站在卫珩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用不安的小动作表达了强烈的拒绝。

卫珩有些想笑,反手将她乱动的小手拢在掌心,轻捏了一记,让她安心听胡坤说下去。

胡坤没察觉他们一来二去的动作,接着道:"掩埋之前,下官找军医验了尸身,留了记录,以备不时之需。若以后真有什么需要,将那坟起开重新检验,也是可以的。"

卫珩含着笑意睨了阮秋色一眼,才道:"暂时还没有这个需要。胡大人,那发了疯病的七人家住何处,各是什么身份,你应该也调查过吧。"

胡坤愣愣地点点头,回身去书桌前翻找了片刻,拿出一本薄册递了过来:"除了一人实在打探不到多少消息,其余六人,能找到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卫珩接过那册子,自己翻看起来。

阮秋色在旁边无事可做,便走到堂前那幅奔马图前面,细细观赏起来。

"胡大人,您这奔马图是名家之作,气势洒脱雄浑,正与您知州的身份相称呢。"阮秋色看了一会儿,笑吟吟道。

胡坤的目光也有些感慨:"这图是由之先生赠与我家祖先,传到现在已经历经了五代人。我祖上世代为武,看着这画,总能体会到些许先人的豪情。"

阮秋色点点头,目光又在室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便退回到卫珩的身后站着。

胡坤看她一介女流,又穿着一身男装,有些拿不准她的身份,于是小心地问了句:"这位……贵人,怎么称呼?"

闻听此言,阮秋色与卫珩一起看向胡坤,又同时开了口。

"本官的助手。"

"我是他夫人。"

卫珩执着茶杯的手不可控制地抖了一抖。

胡坤听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顿时愣在原地,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阮秋色挠挠头,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夫人……也可以当助手的。"她大大咧咧地笑笑,"我家官人两袖清风,只好精打细算些。毕竟生活不易,我只能支持他的工作呀。"

听她不假思索地信口胡说,卫珩原本以为自己会尴尬气恼。可就在这个让人无奈的情景里,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分心。

分心去想,她方才那句"官人",叫得还挺好听的。

胡坤擦了擦额角的汗,跟着笑笑:"大人为官清廉,下官佩服,佩服。"

卫珩无可奈何地瞟了阮秋色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只对胡坤点了点头道:"本官奉了皇上密诏来查此案,你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胡坤赶忙低头应下,看他起身欲走,赶忙跟在后面道:"请问大人的住宿如何安排?下官的宅院宽敞得很……"

卫珩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拦住了他留宿的邀请:"胡大人不需多礼,本官自有安排。"

胡坤还想挽留,许是想与他多套套近乎:"接待钦差大人,原本也是下官的职责……"

若是往常,被人这样纠缠,卫珩必然是会不耐烦的。阮秋色从面纱底下看他,看出他面上已经有了不悦之色,有些担心他犯起王爷脾气,直接将这位胡大人顶回去。

他这人向来不会看旁人眼色,离开了时青,人情世故什么的,只能靠她来打点。

想到这里,阮秋色顿时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必须揽下婉拒胡坤的差事。

她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咙道:"多谢胡大人好意,只是我与夫君新婚燕尔……"

话没说完,卫珩就从她脸上暧昧的笑容里察觉到了什么。

可是还没来得及去捂她的嘴,就听见阮秋色意味深长道:"……夜里动静大些,怕惊着您府上的女眷呢。"

从胡府里出来,天色已经转黑,街上也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王爷等等我呀,"阮秋色小跑着追赶着卫珩的脚步,小声地在后面叫他,"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卫珩负手走在前面,原是不想理她,却听到后头"哎哟"一声,惨兮兮地传来一声痛呼。

他回头看去,阮秋色歪着身子半蹲在路上,可怜巴巴地吸着鼻子:"脚本来就没好,为了追王爷,又崴了……"

卫珩觉得自己额角的筋跳了跳,到底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她走了过去。

"让你再口无遮拦。"

他手指在阮秋色额头轻敲了一记,却没用上半分力度。

阮秋色见他像是消了气的样子,便笑嘻嘻地接话:"我都是为了帮你呀。你要扮成钦差,自然不能像做王爷那样趾高气扬的。而且,世人都说铁面阎王不近女色,你有个夫人,自然没人会怀疑你就是宁王啦。"

呵,说得倒是有理有据。卫珩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阮秋色说了这一长串,狡黠地冲着卫珩眨了眨眼,作了总结:"王爷,我可都是为你好呀。"

卫珩暗暗翻了个白眼,也没去驳她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只是伸手去扶她:"还能走吗?"

阮秋色眼珠转了转,面上的神情突然痛苦了几分:"疼、疼得很,走不动……"

她伸手去勾卫珩垂在身后的广袖,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泄露出一丝赖皮:"要背。"

断案如神的宁王大人要是还看不出她崴脚是装出来的,那就真可以去街口摆摊算命了。

"自己走。"他沉着脸轻叱一声,兀自走在了前面。迈出去几步,却没见阮秋色跟上。

回头一看,她站在原地,对于自己卖可怜的小伎俩落空这件事很是不服,表情有些愤愤的,要跟他对峙一般赖着不动。

原本一身怂气的小画师,这两日越发有点恃宠而骄的势头啊。

卫珩眉毛一挑,突然肃了面容,厉声道:"小心,脚下有蛇!"

阮秋色吓了一大跳,果然忘了装瘸这回事,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前窜了几步。

哪有女孩子不怕蛇的。卫珩还在暗笑,却见阮秋色惊惧之下,飞扑过来,猛地窜上了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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